據傳日據時代,臺灣少年駕著戰鬥機執行任務前為再看愛人一眼,盤旋花蓮溝仔尾,最終機身墜毀於花蓮市區。溝仔尾因鄰近花蓮港及舊火車站,築港時期即有酒家出現。多少愛與慾望的故事藏匿其中。也難怪張愛玲指定要到溝仔尾的大觀園晃蕩。
瘂弦和商禽常在深夜的左營喝酒談詩散步。瘂弦曾說如果死後的鬼魂會回到人間收腳印,恐怕他在左營的腳步會最多。如果我也要返回花蓮收腳印,溝仔尾的腳印肯定不少。
起初是為造訪學長開在溝仔尾的酒吧而從賃居處步行至此。酒吧隱身於起司店中,需拉開門中之門方能入場,像極讀了溝仔尾佈滿隱密暗巷、隔間唇語的隱喻。酒吧名為「夜底拾花」,像訴說著深夜裡情感的偶然相遇。除了近日剛完工的「香榭大道」亮著詭異路燈,一直覺得溝仔尾是王家衛式的光影色彩:「青山美術社」中手繪透著螢光的外國裸女與赭紅色關公畫像、「暗街巷」內傾頹的潮濕木頭、養過鱷魚的「惠生醫院」鋪設的綠磁磚……。
後來多次造訪是跟隨朋友場勘辦理活動的路徑及採訪老店家。過了一段時間,我竟不自覺地習慣獨自或邀請自外縣市來的朋友步行於此,彷彿這裡有神祕的磁場。獨自行走時,總有朋友穿牆貓般的背影浮現。嘿,朋友,雖然你抵達花蓮工作的時間並不長,卻帶領我更認識此地。
記得曾與你在溝仔尾的咖啡廳聊天,不覺時間飛逝。你回憶起穿著涼鞋的火車旅行,讓我好生羨慕。你說溝仔尾有面牆塗寫著「總是要來不及才知道我可愛」是蔡依林的歌詞。參差對照文前墜機的故事,我才恍然驚覺此地從來就擁有「遺憾」的特殊氣味。
下個深夜我仍要提著腳印,將你告訴我的故事反覆倒帶。
東華大學華文所畢業。研究範圍臺港現代詩文學傳播現象。任職於花蓮高中。曾獲東華文學獎、楊牧文學研究獎、《創世紀》六十年詩獎、2014優秀青年詩人獎、2014臺灣詩人流浪計畫。詩作入選《2013臺灣詩選》、《2014臺灣詩選》、《沉舟記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