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蓮以山水之美召喚有如蜂群尋花的觀光客,太魯閣峽谷、白楊步道水簾洞、砂卡礑步道、神祕谷、七星潭、砂婆礑溪、翡翠谷水簾瀑布、石梯坪、磯崎海水浴場、慕谷慕魚、鯉魚潭、蝴蝶谷、秀姑巒溪泛舟、瑞穗牧場、六十石山、赤柯山、南安瀑布……山嬌水媚彷彿伸出千萬隻無形的手,掏取觀光客口袋中、皮包裡的鈔票。觀光客對花蓮最大的貢獻就是鈔票,附帶果皮、廢紙、便當盒與飲料罐。
我曾經也是花蓮的觀光客,如今卻已變身成為在地住民了。對於在地住民來說,這些招牌式的景觀幾乎都擱置在平日生活之外,誰有興趣常去遊觀呢?觀光客與在地住民所注目的風景、找尋的樂趣往往不一樣。假日,我們偶爾經過花蓮市區,就會看到一片奇異的風景:大群觀光客排著如龍似蟒的隊伍,等了很久,只為爭買網路瞎傳的包子、炸蛋蔥油餅、奶油酥條。我的心窩暗房裡彷彿傳來笑聲:真是非吃不可嗎!他們遠來花蓮,觀看風景;自己卻成為風景而被在地住民觀看。或許,我們到外地觀光,也會成為被在地住民觀看的風景吧!
那時候,孩子還小。全家經常隨興閒逛,這是生活中,消費低廉的樂趣。早晨到低矮的美崙山散步,坐聽萬蟬齊鳴;或者在忠烈祠的花圃間倘佯;或者一群男女老少輕鬆的打桌球,沒有身分之別,只有性情之真,球技普通,笑聲很大。他們都有個親切的渾名,阿月、阿珍、阿英、阿發、阿猴、阿福……真讓你叫得嘴軟。或者傍晚到漁港,吃一盤炒米粉、一碗現做的鬼頭刀魚丸湯。而鐫刻最深的記憶則是,屋後田疇平曠,我們總是即興散步或帶領孩子騎著單車,穿梭在棋盤式的南阡北陌之間。稻米、芋頭、韭菜是吉安鄉出色的農產品,我們可以駐步停車,悠然看著農人們在斜暉餘照中,不慌不忙的工作;或許,可以便宜的向他們現場購買一把韭菜、兩三個芋頭,晚餐就有了食材不入冰箱的鮮味。
我默爾佇立於崇山秀水之間,想到:鴻蒙之初,天地未分,有渾沌者,其名為「鯷母」,狀如番薯,無四肢五官;乃得元精而自孕,有子九人,破體而生。鯷母之體既破,氣化為二,清輕者上升為天,濁重者下沈為地。其子之一,名曰「太魯閣氏」,六首八臂,黥面紋身,圖如山川綢繆狀。居天陲之東,臨洪洋之海,海中有「鯢魚」之國,其王曰「泰帝」。太魯閣氏欲求子以繁衍,無女,乃自斷其指,化而為「玄姬」。亦姬遇泰帝於清水之濱,以巨石為盟,而太魯閣氏求媾於玄姬;姬以泰帝故,不許,欲奔於海。太魯閣氏怒,化其身為重山以隔之,並囚玄姬於奇萊之北。玄姬誓與泰帝合,日夜啼泣,其淚成河,是曰「立霧」,乃穿山為峽,奔流入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