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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釀藝文

小美

溝仔尾_「青山美術社」內畫作_陳昱文拍攝

小城風景線:一段溝仔尾的記憶

要是有人問起,花蓮之於我意謂著什麼?不是土好黏、好山好水好無聊,而是書店、貓與一夜干的滋味。生活節奏與味蕾分布,皆以書店為起始點,向外拓展,逐漸標示出每個位置,繼之用記憶的線條接連起來。

這份座標圖其中一個重要座標,是從花蓮舊酒廠(花蓮文創園區前身)延伸出去的稍不遠處,仍有:「溝上人家」、福住一、二號橋、紅毛溪,和台鐵舊宿舍貓屋的溝仔尾。

這些日常風景線,對我而言,是某種不斷撤退的記憶。它的失守不僅是失去,是以一個讓你失而復得,復又失去的詭異循環。其存在與拔除,像是考驗你的記憶是否牢靠似的。

二○一四年五月,最後一批溝上人家確定從自由街上消失。拆除前後,我在那裡走動過幾次。當時心情是有點哀傷的,未拆除前,溝上一間泰式烤魚店,它的一夜干可說是縛繫了幾個,關於書店打烊後的宵夜記憶。我們會邊用嘴剔著魚肉,邊對著長得像陳昇的老闆(我們私下暱稱他為昇哥)抽菸的背影,聊各種不著邊際的話題。彼時,店鋪裡的些許煙霧與昇哥吐出的煙,混成一片迷濛的景色,我們像是還能再寫一首成名歌曲的樂手,手上的吉他刷得響亮。

同年七月,開蓋後的溝仔尾,紅毛溪久違地現身這座城市。河的打開,讓小城市民的筋骨也彷彿得以舒展開來。然而,隨之而來的再覆蓋;福住一、二號橋拆遷,讓紅毛溪再次變成城市底的伏流,頂上出現一座停車場。有時經過,我總會不禁哼起Joni Mitchell〈Big Yellow Taxi〉:「They paved paradise /And put up a parking lot」

福住橋拆卸後,據說會騰出一個空間來維護,實情是它後來在自由街首遭棄置許久。不在原本的位置,它們看起來就只是兩座有橋形的石頭罷了。印象中,有次路過,看見福住橋上有幾叢雜草,那不像是新長,而是生長一段時間,如同還在溝仔尾就存在似的。我不禁想:草可能記得自己在溝仔尾的事嗎?

重慶市場舊址附近,原本消逝的台鐵舊宿舍群就在那裡,唯一一間宿舍屹立至近兩年才被拆除。那房子,許多貓來來去去,牠們的命運貼著小城脈動,構成這座小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有沒有那麼一天,我們打造「全新」記憶時,這些生物的存在(不只是貓或狗)也可能被納進來考慮?我這麼期望著。

想起這些消逝的風景線,我偶爾也會想起玻璃碎片的聲音。那是十多年前,踏進宛若一座「廢墟」的花蓮舊酒廠時,我不經意踩到一個酒瓶的玻璃碎片。不知為何,我一直記著它。它在腳下發出的細微聲響,像是某種遙遠提醒,提醒城市記憶不會只有一種樣貌。在既殘酷又溫柔的時間之中,我們依然能用曾經的存在抵抗下去。

撰文作家:小美

撰文作家:小美

小美,時光二手書店店員,雙貓的墊員,喜歡書和逛書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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